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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暗交接线

寒窗试笔
1998-06-07 来源:生活时报 北京大学分校中文系新闻专业 侯烨(吉吉) 我有话说

我家知识分子不多,到了姥爷这辈才些许认得几个字,所以以前从没出过近视眼。我算是开了张,一坏就是四五百度。有趣的是我只左眼近视得厉害,右眼尚能正常工作。比如等公共汽车时,我常捂住左眼用右眼看是几路车,朋友都笑我是“一目了然”。

不得已,我戴上了眼镜。从此那个不带儿化音却比带儿化音更亲切的从广告里学来的名字——小四眼,便被大伙儿赋予了我。

我是个诚实的孩子,作文里从未出现过“眼前突然一亮”之类的语句,因为我看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嘛!但是,由于运动和温度变化的影响,加上女孩爱美的天性,我的眼镜总是戴戴摘摘。

就在这模模糊糊之间,我还是找到了我的知己筱眉。我们虽有着不同的性格、不同的喜好、不同的家庭背景……却同是“小四眼”,同是戴戴摘摘。我们发现,其实这样反而更好。像一幅素描,站在明暗交接线上,虽然模糊,却是美好的。

筱眉是我儿时的玩伴,端庄秀丽,心地善良,与我情同姐妹。我俩特有共同语言,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。我告诉她自己抱着篮球跑到三分线找不到篮筐;她说一直以来很迷惑为什么看门的老大爷总背着把吉它,走近一瞧才发现是个大扫帚。

这种快乐的日子持续到高中毕业。我留守北京,她考到广州。因她父亲的生意在那边,一家人全迁过去了。我们的友谊并未因此降温,每月至少写三封信,打一个电话,时不时还邮个包裹来个意外惊喜。刚上大学,紧张情绪已退,课程不紧,“作业”又离我们那么遥远,课余生活乏味得就剩下两件事:写信,等信。我们很投入地聊些诸如学校住宿条件如何,伙食怎样,组织活动多不多,帅哥有几个等等芝麻绿豆般都不能称其为“事”的事,一写就是五六篇。同时,我两眼的度数像比赛一样向上长。在密切的联系中,我感到了快乐,然而更多的感觉还是思念和对重逢的盼望。

终于,这个暑假筱眉和家人一起来京度假。她在电话里安排了一系列的活动:吃炒肝,逛故宫,听京剧……要我陪她重新感受北京。可她真来了以后,因为日程紧张,在北京的半个月我们就一块儿吃过一顿饭,还是粤菜。

只一年的工夫,我感觉她变化很大,变成熟了,变洋气了,我看得很清楚。至于我,肯定也有变化,只是自己还没察觉。我俩全穿着整齐,戴着隐形眼镜,很淑女地坐着。她的家人忙着点菜,聊天。我俩只是面对面坐着,从头到尾没说上10句话。不是我不想说,而是不知道说什么。

筱眉从广州回来了,我清楚地看到了她。我看清了她的一颦一笑,看清了她薄裙透出的双臂,怎会感到还是那么遥远呢?

她说要沿着京九线边玩边走,我想祝她一路顺风,就去火车站送她。我那天没戴眼镜,所以没找到她。我是故意的,故意地摘去那有透视功能的工具。人类总是有办法把一切看得更清楚。我偏偏想回到从前,那种站在明暗交界线上的模糊感觉,心贴心的感觉。

我仍旧很思念筱眉。她邀我明年去广州找她玩,我答应了。但是我不会去,也希望她不再来。可我会一直相念她——“小四眼”姐妹筱眉。

点评:

《明暗交接线》一文由“眼镜”切入,表现了一段不寻常的友情,随着“眼镜”的摘与戴,友情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。这个以物及人的兴奋点选择得非常独特,感情变化也把握得十分准确,并未直抒胸臆,却把想表达的情感渗透进每个细节,很有点味道。

不足之处是文章开头过长,有些与主题无关的叙述过多。在筱眉去广州后发生了什么变化,为什么会发生变化交代得不够,致使后部缺乏应有的过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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